梁建雄专栏丨香港建立行政体系内社工队伍的启示

我国社会工作经过十几年来职业化、专业化发展，在社会治理方面的功能越来越受到重视。在新时期，社会工作要高质量发展，更好地服务于社会治理，需要进一步加强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我国香港特别行政区的专业社会工作起步较早，经过50余年发展，香港社工在处理社会问题、扶助困弱群体、化解社会矛盾等方面发挥着积极作用，尤其是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社会福利署通过直接聘用社工，建立起一支稳定且专业的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对香港的社会治理做出了重要贡献。香港是如何积蓄与发展行政体系内社工人才队伍的？对当前内地进一步培养壮大社会工作人才队伍有何借鉴与启示呢？

香港的社工专业注册制度实行了25年，目前有注册社工2.8万人，其中约2400人（约占8.5%）是在香港社会福利署（以下简称福利署）任职的公务员社工。就聘用人数而言，福利署是香港社会工作行业最大的单一雇主。在这2400名公务员社工之中，一半负责一线辅导与个案服务，另一半在各地区协调各种服务开展或者在总部负责政策制定和政府购买服务的管理等。在大多数情况下，社工在加入福利署的最初十多年时间里是负责处理一线工作的，直到他们在行业和服务方面积累了足够的经验，福利署才会通过约四年一次的岗位调动，安排他们到负责协调和管理的岗位任职。其实，福利署最初招聘社工进入行政体系内，主要是因为需要稳定、专业的人员去执行与未成年人保护、精神康复及社区矫正等法例相关的法定任务。例如，在香港的“保护儿童及少年条例”和“精神健康条例”中，明文规定福利署社工可以将身处危机的未成年人和精神病患者强行移送到安全的地方。由于执行这些法例牵涉到行使对个人自由有侵犯性的公权力，福利署必须成立自己的社工队伍，用不同的工作指引及层层督导监管来确保相关工作以专业手法和合法手段完成。目前，福利署的一线社工主要负责家庭暴力、部分精神病及司法矫正等类型的个案。福利署社工处理这些比较“硬核”、会影响人身安全及社会安宁的个案，直接服务于社会危机管理，对于保障社会稳定起到了重要作用。作为福利署社工的一员，笔者对福利署培训员工的不遗余力深有体会。事实上，福利署社工在学习处理专业工作的过程中，福利署会持续提供大量培训课程为其增能。其中，部分培训是针对社工在执行任务中必须学习的法律或会计知识等，还有一部分培训则是为社工提供各层级的社会学、心理学相关知识，例如安排精神科医生教授精神病知识，由心理学专家教授脑神经科学如何促进辅导成效，或由流行歌曲作者与社工讨论音乐如何反映社会集体情绪，等等。此外，福利署的中高层人员对下属同时具有行政督导及专业督导职责，即除了提出工作要求及监管进度，管理层还要指导下属完成专业工作。由于这些管理层人员在晋升前曾长时间处理疑难个案，积累了丰富的知识和经验，当他们在中高层任职时，就能确保后来者在专业知识、技能、态度及价值观方面得到较好的指导与传承。从职业发展角度看，当福利署社工在十几年一线服务中积累了丰富的知识、经验与人际关系处理能力后，会通过岗位调动及晋升，到非一线服务的岗位任职，负责规划、协调及监管家庭、长者、青少年、残障康复等不同领域的服务购买与开展。比如，有的负责服务数据产出管理，有的负责服务购买、质量检查或跨部门协调，等等。总之，正因为福利署内负责行业发展管理的社工大多有多年执行专业服务的经验，加上在一线服务期间与社工机构合作的观察所得以及上岗后的培训支持，他们在做行业管理工作时，对于行业生态以及不同项目与社工机构的特性等都会比较了解，做工作时自然得心应手。可以说，福利署以这种“以战养兵”的方式，建立了稳定且专业的社工人才队伍，令香港一些特定领域的社会工作服务及社会工作行业发展基本上由一群稳定、专业且懂行的社工所掌管。

笔者自2011年开始参与内地社工的督导培训工作，其间观察到，由于内地社会工作行业高速发展，大部分社工在某个岗位待两三年就会转职或升职，因此较难积蓄资历深、能独立处理服务难度较大的实务人才。而社会问题日趋复杂，家暴、精神康复、未成年人保护、社区矫正等个案逐渐增多，需要更多的专科社工人才去应对。此外，当社会服务的体量不断增大，政府需要处理的行业管理工作也会更多，也就需要更多深入了解社会工作行业的行政管理人员。笔者在内地担任政府购买社工服务项目的评估专家时还发现，作为服务购买方的政府部门，由于并未参与到实际服务提供的过程中，因而很难真正理解专业社会工作是如何运作、管理和发展的。而作为服务承接方的社工机构，又不能很好地站在政府的角度从更深更高层面来看待服务。这会导致双方在宏观的社会治理目标上并未完全达成一致，从而影响服务带来的社会治理效果。因此，在行政体系内（包括承担社会服务的事业单位）设置更多的相关岗位，既能扩大社工实务人才职业晋升空间，又能让行业管理人才更加“懂社工”。笔者认为，内地也可以参考借鉴香港社会福利署直接聘用社工的经验，积蓄与发展行政体系内的社工人才队伍，以促进社工服务和行业管理水平的提升，更好地发挥社工在社会治理中的功能。（作者系香港资深社工、佛山市新里程社会工作评估中心首席督导，华南理工大学社会工作专业硕士课程导师，著有《教你做个真社工》《禁毒社工大小事》）

来源：中国社会工作